早明

全拿青春掷海去。

小小花和他的第一个生日

写一下解雨臣小时候的日子,短暂限定版花裙子小辫子的可爱时光,在一切还没到来之前。

——

1.

解雨臣对生日最早的印象是在六岁那年。

他被带到二月红堂前那年也是六岁。他穿着白色的大褂,凝神听着四处的动静,府上养的鸟雀被放出来,在红瓦檐上低声鸣叫,晨时的烟囱冒白烟,街上响起街贩们卖花糕和馒头的吆喝。

这一切烟火在二月红府前皆消失不见。

堂前有一人立于中央,北京的初春大雪不断,那人却只着一身素色长衫马褂。解雨臣安静地跪在雪地中。他跟着家里的先生来到这,又听先生和二月红交谈,他深知自己马上就要留在这里,很久很久。

院里枯枝桠上都堆着团团的雪球,府上的丫鬟安静地扫雪,天地间一片静寂。二月红捻着手中的佛珠,数完两圈后才开口:“你想好了?唱戏是苦差事,要受不少罪,学了就没有回头路。”

解雨臣扯着衣角,照着先生教的说:“我不怕吃苦,一定认真。”

小孩未经训练的嗓子清脆年幼,说着天真稚嫩的话,二月红没应声。先生拍拍解雨臣的肩,望向二月红的时候开口说道:“二爷,这孩子以后就跟着你学本事了,拜托您了。”

要学的不是唱戏,要教的不是功夫。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倒春寒的风吹在他们身上,却没人觉得冷。丫鬟和仆人都退下,三个素色衣衫的人立于雪中,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站着的人对望,跪着的人低头看雪。

二月红还未开口,悲哀却像铺天盖地的雪一般洒满他的心间。跪在地上的小孩彼时还不知晓未来的命运,他该在父亲走时回头多看一眼,在春天还未真正到来时多看一看雪。

2.

解语花的艺名是师父给起的,解雨臣留了长发,扎个小辫,看着比女孩子还要俊俏。他每日卯时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到后院去吊嗓子,吊够一个时辰后去师父的厢房请安。等丫鬟们把饭菜做好了就等着和师父一起就坐。

每日的生活大多一样,他咿咿呀呀地背拗口的戏文,从不让师父操心,自觉表现得向来可以,第一次演完戏后却被师父拿着藤条和竹鞭打得跪在地上。

道上都传二月红是京城第一旦角,不轻易收徒,对徒弟极为严苛,如今解雨臣才略有体会。练角的日子他身上常有伤,二爷打起人来手一点也不心软,寄居他人篱下也没人为他撑腰,解雨臣憋着劲,一切都要做到最好,可偏偏气儿上去了,音上去了,步子端正了灵活了,戏却怎么也过不了关。

再一次跪在地上时,解雨臣问眼前鬓边白发苍苍的人,不服气地问:“师父,哪里有问题?”

二月红放下竹鞭,哀哀叹了口气,小孩不懂这声叹气,继续追问。

二月红注视眼前步摇戏服着身的小孩,道:“都称,你要演戏,就要入戏。化着戏妆,穿着戏服,你要演尼姑情,就不能有尼姑情,你要懂得藏情。”

“你要戴面具,就要懂得如何用面具活着。”

跪在地上的解语花没能听懂这句话,而八岁坐在解家厅堂中央的解雨臣却明白了师父这话的意思。

他剪掉了长发,收起戏服,接手谢家档案后的每一个夜晚,黑布都蒙着卧室的窗户,没人知道翻了九门一片天的解家第三代独子在夜晚入睡时是如何蜷缩在床和墙之间的角落里,惶恐不安地呓语着。

3.

北京的四合院里还有师父的鸟雀,解雨臣常常踮着脚去逗鸟,偶尔被啄出血来也乐,跟在师父身后的每一刻都让人安心。他有次无意中撞见卧室房里的师父,奇怪,只有师父一人住的房间,所有的东西却是两人份,尤其是榻上的那个金色帐帘,靓丽的颜色被洗得泛白发旧,丝绸的面料开了线,裂了口,摇摇欲坠地挂在房顶上,看着滑稽,与整个卧房极其不搭。

他也见过师父在深夜时,一个人拿着红色的木盆,在水池边上,亲自拿木桶打一桶井水,然后就着清列冰凉的井水清洗那金色的帐帘。

月光和丝绸都透明,连师父的白发都发亮。

师父年纪大了,洗一会儿停一会儿,往往要很长时间,解雨臣躲在假山后面,静静地看着。

月亮一视同仁,微弱的银光同洒在两人的脸上。又或者,不只两个。

四合院高大的墙壁隔绝开外界的一切,院里的山是假山,水是假水,他练的戏是假戏,但欢笑都实,感情都真。

4.

也是那年的秋天。

北京的天气骤冷,解雨臣早早穿上了外褂。练戏的日子枯燥乏味,解雨臣常常忘了时日,他如往常一样练戏识字,听古板的先生教那些他早就学会了的知识。

那天他一直不曾见到师父的影子,没有人管,他便偷跑去胡同巷的尽头,那里有许多和他同岁的小孩。厅堂里的大人们太无趣,他还是喜欢和小孩在一起。小孩们一直以为他是姑娘,总喜欢扯他的辫子,说想看他穿裙子。解雨臣才懒得解释,总在做游戏的时候骄傲地赢下所有人。

那天有小孩带了新鲜玩意儿,解雨臣很晚才溜回去,混的一身泥巴。虽自知瞒不过师父,能拖一时就一时,他翻上墙檐,正打算摸黑进院里,忽然看见后院的月光下有站着个人。

是师父。

二月红什么也没说,没有斥责或教导,只把他带到卧室,替他整理已经散乱的头发和衣服,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糖葫芦,说:“还没吃饭吧?”

解雨臣一直是被禁止吃这类甜食的,会黏牙黏嗓子,也影响身高体重,唱戏对这方面的要求极为严格,因此只有极其重要的日子他才能得空讨到一些。解雨臣又惊又喜。

那夜师父不仅允许他吃了糖葫芦,还买了许多他平日里吃不到的甜点。解雨臣回到自己卧房时肚子都鼓胀胀的。

入睡之前他才看到房内的日历,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生日快乐,他关灯后轻声对自己说。

那是解雨臣唯一一个没有收到任何祝福的生日,波澜无惊甚至平凡无趣,然而他记住了糖葫芦融化在嘴里的甜味和桂花糕咬碎在牙齿内的松软,也记得整个午后躺在泥土上数燕雀的轻松自在。他可以和旁处的小孩一样踢毽子,也可以被簇拥着表白,好像和世间千万个幼小的孩童没什么两样。

不久之后他就被带回了族内,当他走过解家晦暗不清拥挤的厅堂,坐在那把象征权力的太师椅上时,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渺小,也明白自己以后或许再难吃到那么甜的糖葫芦了。

后来的生日他收到过数不清的祝福和礼品,也在厅堂之内摆酒庆祝,高朋满座。却再没有人在月光明亮的夜晚牵他的手,送他一个糖葫芦当作生日礼物。

  

END  

  

赶在一天的末尾祝花爷生日快乐,愿你以后每一天都可以轻松快乐,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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